地鐵坐過站了,到了堅尼地城。

        日落時分,海邊堤岸上人並不多,也許是凜冽的冬還未離去,有些透涼的海風卻並沒有帶著腥鹹的氣味,也許遠方吹來的,是還未到來的初春的氣味,頭頂是盤旋的黑鴉,它們交織著,追逐著,最後不約而同地迎向海面,朝春而去。

      坐在海邊的堤岸上,望著腳底下近在咫尺的海水,像一盤硯臺裡的黑墨,墨裡泛著蕩漾的碧波,粼粼的水光一面鑲著近白的銀邊,一面映著橘紅的淡光,也不知是身後的天上懸掛著的一輪明月還是遠處夕陽餘暉的手筆。

       我坐在硯臺邊緣,就只看得到硯臺的另一邊,遠處有些氤氳的水汽,升騰成朦朧的雲煙,撫摸著海平線,海天相接之處,漸漸的融合在了一起,像一滴倉黑的墨融進一輪明鏡。腳尖下,海浪推著海浪,浪尖夾著浪尖,此起彼伏地朝我撲來,像墨色勾勒的群山,山石上寸木不生,但打在石壁上,卻開滿了泛著白沫的水花,似漫山遍野的繡球花,花叢隨風搖曳,卷起新一輪浪離我而去,只留下如星點般的泡沫,而後又被新一輪浪打翻,回歸了如墨般的海。

凌機一觸_-_過站.jpg 

夕陽像是要落了,它漸漸地將自己藏進遠處的一抹雲層間,但它耀眼的餘暉卻為那抹雲層鍍上了金橘的光,卻沒想到雲層擋不住它炙熱又圓碩的身軀,它從雲層的另一端露了出來,它好大方,明明都下班了,卻還是送了岸上的人一份禮物,它像是一把刷子般,離別時在遠處淡橘的蒼穹上用力畫上了一筆,筆觸粗糙,卻漸漸渲染開,雲層散了,日也落了,但卻留下了一圈圈漣漪的淡橘,亮了整個遠方。

       眼前的海依舊翻滾著打向岸邊,留下一簇碎花,又飄向遠方,像是要去追方才離開的日光,它擁抱著僅存的橘紅,背後映著清亮的銀鉑,似銀鉑輕輕吻過海面,留下細碎的吻痕。

      海的那面很美好嗎?怎麼都去追了?是因為春在對岸趕來嗎?還是留戀離去的夕

陽?

       海岸旁的樓房漸漸亮起了點點星光,遠處的高橋也點起了銀光,朝周圍泛起一圈銀亮的波紋。可惜,我既沒有煽動的羽翼能跟上鴉群的隊伍,也無法隨浪尋夕陽。但是沒關係,因為我承認,我是故意坐錯站的,我的目標既不是遠方的春,因為它馬上就要帶著盛夏來了;也不是消逝的夕陽,因為它明日依舊會升起。

     我只是來尋找我新的靈魂,被墨色和凜風洗滌的靈魂。